中秋夜，带你穿越回唐朝去“喝酒”
尽管每个月都有月圆，但平日里大家各自忙碌，似乎唯有中秋之夜，人们才会举头望月，借这一轮圆满遥寄内心的祝福。
那你可知道，中秋节是在唐朝正式被定为节日的。
作为中国的传统节日，早从周朝开始，人们便有中秋祭月的仪式。魏晋时，民间逐渐有中秋赏月之举，但并未形成习俗。
及至唐代初年，中秋赏月、玩月渐为盛行。许多诗人的名篇里都留下咏月的诗句，中秋节开始成为固定的节日。《唐书·太宗记》就记载有，“八月十五中秋节”。
那在遥远的1300多年前，假设你嗖得一下，穿越到了大唐的长安城，有人邀请你中秋去赴宴，这时候你该怎么办呢？
唐代的酒文化，有什么样的规矩？玩什么样的游戏，才能把气氛热闹起来？唐代的酒器该如何选择？在唐朝又有什么美食佳肴，让人垂涎三尺？
▲陕西西安著名景点大唐不夜城夜景
在唐朝，人们早就领悟到了喝酒的真谛，就是除忧来乐。如何在饮酒中寻出乐趣？简单说，就是将饮酒跟游戏相结合。
比如：吟诗作对、击鼓传花、投掷骰子，抽签罚酒，这种游戏的方式，就叫做“酒令”。
今天，我们就借着唐代酒令，来玩转大唐的酒场，一睹唐朝的风物人情。
▲唐朝都城长安复原木质模型
唐朝长安有东市（今西安交大一带）和西市（今劳动南路附近）两大市场。
东市主要接待达官贵人，西市则更大众化，有大量西域客商往来，属于国际性大市场。
▲唐代长安城简图 图/《中国古都城地图》
当时西市占地1600多亩，容纳了220 多个行业，商铺4万多家，被誉为“金市”，商业发达程度，堪称是同时代的世界贸易中心。
如此繁华的街市上，遍地都是酒楼酒肆。唐朝美食也极多，比如萧家馄饨、庾家粽子、冷胡突、热洛河、生鱼片、糖螃蟹、烤全羊等。
在唐朝，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源，吃牛肉是要受到处罚的。百姓肉食多以羊肉为主，水煮、清蒸或者火烤，一盆水盆羊肉搭配胡饼就可以吃得很爽。
▲图为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剧照
等到入得酒肆，酒局主人和宾客齐聚一堂，酒菜也已上桌，宴席便可开始了。
唐朝人玩转酒局，方式是多种多样的，或文雅，或豪放，但通常都会进行一项游戏——“行酒令”。
这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益智类游戏，上到唐朝皇帝，下到贫民百姓，都会玩上两把。
在行酒令之前，我们先谈谈如何管理。二三十人的酒局，如果没有人把控现场，恐怕会乱哄哄失了体统。于是，唐朝的行酒令，专门设置了主持宴席的三个角色。
角色一：明府
明府是整个酒局活动的统筹者，他可以决定每一项酒局活动的开始和结束。明府一般是酒局的主人，或者是德高望重的人担任，具有话语权。
角色二：律录事
律录事是酒令游戏的具体组织者，酒席上的核心人物，一般由乐妓来担当。酒局上玩什么游戏，怎么罚酒，都要由她安排。
看过电视剧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的都知道，大唐第一乐伎是谁？许鹤子。
▲图为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剧照
她登台献唱的时候，阵势不输今天的明星。不过，乐妓在大唐属于贱民阶层，表面光鲜，社会地位并不高。
角色三：觥录事
就是专门管罚酒的人，如果有人在游戏里面输了，他便发话，实施罚酒。
等职责安排妥当，便进入行酒令环节。常见的酒令，一般包括三种，每一种都有自己的受众人群和特点。
1、律令
什么是律令？简单说，就是只用口而不用动手的酒令。
律令的花样多到超乎想象，比如：一字令、拆字令、添字令、景物双关令、断章取义令，其中的难易程度不同。律令的玩法，一般适合唐代的知识分子和斯文女性。
▲唐朝仕女陶俑
而最流行的唐代律令，当然还要属“作诗”。
作诗的方式有多种，第一种是针对已经流传的经典，每人一句，组成一首诗。比如：“床前明月光”，下一句就要接：“疑是地上霜”。
第二种叫“联诗”，即说完上句，需要即兴发挥作出下句，并且要对仗工整。这种酒令的难度就相对较高了，不过对于擅于作诗的唐朝人来说，也非难事。
当时民间还流传著一个故事。据说有一天李白、贺知章、王之涣、杜甫四人在长安城相遇，便邀约饮酒。
▲西安城内一条唐风市井文化街区
酒兴正酣时，正好看见明月悬空，便决定共吟一首诗助兴，接不上来的便不能饮酒。
四人中，贺知章年龄最大，便出首句：“一轮圆月似金樽”。吟完，给自己斟满一杯酒。
王之涣看着杯中晃动的圆月，心头一亮，脱口吟道：“金樽斟满月满轮”。吟完，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。
下面本来轮到李白，谁知杜甫诗情洋溢，便抢着说道：“请君听我吟，圆月跌落金樽内”。吟完，同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。
最后，李白不慌不忙，站起身来，把三位诗友原本斟满的酒全下了肚，这才吟出一句：“手举金樽带月吞”。
这就是李白吞月的故事，也是唐朝流传后世的酒令经典。
2、骰盘令
上文讲了，律令一般是针对知识分子和斯文女性，那对于普罗大众，还有一种玩法叫做：骰盘令。
什么意思呢？简单来说，就是用骰子决定谁喝酒，喝多少。这种酒令一般是靠运气和技巧，无需太多文采。
唐代玩骰子最流行的方式有三种：陆博、樗蒲、双陆。前两种的骰子不是六面体，玩法相对复杂，我们着重来讲讲双陆。
双陆又叫做握槊[shuò]、长行，大约是汉末从西域传入中原，此后一直流行了上千年。
在唐朝，双陆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样子，一个六面体的骰子。一点、四点是红色的数字，其余的点数是黑色或绿色。
唐朝行酒令玩骰子，一般都是三个骰子一起扔，扔出的贵彩有三种。
1）堂印
堂印指的是三个骰子4点同时朝上，一片红彤彤的气象，就像宰相用的朱红大印一样。如果投掷出了这种花色，投掷骰子的人，可以邀请在座的所有宾客喝一杯。
2）碧油
碧游指的是三个骰子6点同时朝上，这是双陆中最大的点数。“六”谐音“绿”，所以点数会染成绿色，这个花色也叫做“混六”，是次贵彩。投掷出碧油的人，可以邀请在座的三个嘉宾喝一杯。
3）酒星
酒星则是三个1点朝上，这个花色也叫做“满盆星”，打出这种花色的人，可以邀请在场的一个嘉宾喝酒。
▲唐人所作《宫乐图》局部，图中左下第二位女子的动作颇像是在掷骰子
3、抛打令
骰盘令是不是够简单利索？不过对于热情的唐朝人来说，光是玩骰子，气氛还不是最热烈的。通常把酒局的氛围推向高潮的，还属“抛打令”。
抛打令有点像今天的击鼓传花，就是把酒席上的某个物件，通过某种规则传递，最后落到谁手里，谁就要罚酒，或者吟诗作赋。
而上面讲的某种规则，一般会有专门的抛打曲。可以理解为，曲子响起便是游戏开始，曲子结束则是游戏结束，期间或许还有歌舞相伴。
上文提及的这些行酒令，包括律令、骰盘令、抛打令，只是一种粗略的概括，其实操作起来还有很多种玩法。
▲唐代褚遂良书《雁塔圣教序》里的“大唐”
唐代是我国历史上极为繁盛的一个王朝，酒文化也非常发达。除了酒令外，唐朝的酒器也是精美绝伦，蔚为大观。
接下来介绍的这件器物，堪称唐代酒器中的极品，也是反映唐代行酒令文化的珍贵文物。
▲镇江博物馆藏龟负“论语玉烛”酒令筹筒，为国家一级文物 图/镇江博物馆
作为一个盛世朝代，唐朝人好金银，喜繁华。酒器风格崇尚“美酒盛以贵器”，于是便有了“葡萄美酒夜光杯”、“金樽清酒斗十千”。
同时，唐代也是我国金银器制作的鼎盛时期。“安史之乱”后，经济重心南移，南方成为金银器制作的中心。
江苏镇江（古润州）是当时南方金银器的重要产地，产品多供奉皇室，“论语玉烛”酒筹器便是产于此地。
从结构上看，这件“论语玉烛”酒筹器通高33.4厘米，筒深22厘米，龟长25.5厘米，由两部分组成——底座鎏金银龟和立于其上的圆柱形酒令筒。
整体来看，就像灵龟背负着一支金银烛，造型别致，纹饰华丽。与之配套的，还有数十根酒令筹，以及八支酒旗、一支酒纛[dào]。
▲酒令筹 图/镇江博物馆
酒令筹是放在酒令筒里的，酒筹正面刻有饮酒的令辞，令辞上半句出自《论语》，下半句便是酒令的内容。
酒旗、酒纛都是行令的执法工具，有犯规者便举旗警告，若是屡犯者就“旗纛俱舞”。
▲左二为酒纛，其余皆为酒令旗：一支顶端有矛（左一），一支上端有竹叶形（右一），六支为竹节形 图/镇江博物馆
这件“论语玉烛”酒筹器为何被称为唐代酒器中的“极品”，又是如何活跃酒局上的气氛？接下来，游戏就正式开始。
首先，要由在座所有宾客推荐觥录事，确定觥录事后，由他来安排抽签次序，律录事担任执行人。
宾客在抽签之前，要先喝一杯令酒，然后抽签，念出上面的文字。
▲抽签行酒令 图/网络
比如：“乘肥马，衣轻裘——衣服鲜好，处十分”，便要请当天衣着最华丽者喝一整杯。“十分”即整杯，“五分”则是半杯，以此类推。
再如“出门如见大宾——劝主人五分”，就要请酒局主人饮半杯。
“敏于事而慎于言——放”，意思是“放”过大家，无需饮酒。
“后生可畏——少年处五分”，便要让聚会上年纪最小者，喝上半杯。
“择其善者而从之——大器四十分”，就是看谁酒量最大，请出来豪饮四大杯。
其实，唐朝的酒令制度，不仅衍生出一套别具特色的酒桌游戏，也反映了当时特有的文化背景。
比如，以《论语》为酒令筹的令辞，非常符合当时朝廷对儒学的提倡，将儒家文学融入宴席，也营造出热烈而高雅的酒宴气氛。
唐代文化的繁盛，也离不开酒文化的推波助澜。即便千年之后，那些跨越历史的酒器酒具，仍在讲述唐人的风流潇洒，记录唐人的文采风华，犹如千古琼浆，令人陶醉回味。
那在这场穿越之旅的最后，我们不妨再来重温几件唐代酒局中的经典器物。
▲唐代鎏金蔓草花鸟纹高足银杯
高足银杯，又称作“觥盏”，作用是在酒局中担当罚酒的器具。上文提到的酒令筹，有个规则叫“处”，即是罚酒，便要用到“觥”这种大器。
▲唐代鎏金蔓草花鸟纹银羽觞
羽觞是古代一种盛酒器具，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，盛行于汉代。其外形椭圆，浅腹，平底，因两侧有半月形双耳，也被称为“耳杯”。唐代羽觞主要仿自汉代漆器，唐以后罕见羽觞。
▲唐代鸳鸯莲瓣纹金碗
有学者认为，金碗在唐代一般是作为酒具使用。
据《唐律疏议》记载：“器物者，一品以下，食器不得用纯金、玉。”在当时，金银器主要是供皇室贵族使用，或作为皇帝安抚、奖励有功大臣的赏赐。
《唐摭言》便提到唐文宗在赏赐大臣美酒时，“命赐酒二盘，每盘贮十金碗，每碗各容一升许，宣令并碗赐之。”
▲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
这件器物壶身是模仿北方游牧民族契丹族使用的皮囊壶制成，反映了当时少数民族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交流融合。
唐玄宗天宝年间，每逢玄宗生日都会举行盛大宴会，接受各国使臣朝贺，并以舞马助兴。等到音乐高潮时，领头的舞马便会衔起地上盛满酒的酒杯，到玄宗面前祝寿。这件器物便是当时场景的真实写照。
▲镶金兽首玛瑙杯
整件由缠丝玛瑙雕刻而成，杯体模仿兽首的形状，前部雕刻成牛头状，兽嘴部镶金，使用时将其取下，酒就自然流出。其设计巧妙利用了材料的自然纹理与形状进行雕刻，无论是材质、形制或制作工艺，都属于唐代的艺术精品。
行至此处，这场穿越之旅就暂告一段落。
今人回味唐朝，多念其盛唐气象、诗酒风流。在那个人文鼎盛时代，处处都散发着幽幽酒香。我们能撷取的，不过是大河之上的一叶扁舟。
酒文化的难得之处，就在于其历经千年绵延不绝。无论哪个年代，总能透过一缕酒香，拉近时间的距离，找寻到文化的根脉。
其古今映照，如同天上明月，亘古如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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